Sakin

淘沙始见金

【e鸽夏日恋爱企划】无尽夏

夏日恋爱企划

【8月13日 𝟖:𝟎𝟓|第9站】

 

上一站【8月12日 𝟖:𝟎𝟓|第8站 】@Gioia爱吃巧克力 



吴世勋x我

穿越时空|全文1w1

 


“再也不会有被孤独和绝望包围的夏天,再也不会有分离。”


  


//Start.


我叫夏意,是一个时空穿梭者,我的工作是穿越到各个受黑洞影响产生扭曲的空间,通过完成一些任务来修正失衡,让时空重新拥有正常运行的能力。我上山剿过匪,下地插过秧,在硝烟四起的战场做过记者,也在富丽堂皇的宫殿装过公主。据我的上级边伯贤说,我曾经也是个普通人,有所属的时空,有一天我完成足够多的任务就能回去。我问为什么是我,他只是讳莫如深地说老天自有安排。

好吧。

这次行动前边伯贤通知我,如果能成功,我在这个时空的任务结束后就可以回去,而此次的任务仅仅只是:帮一个男生向他喜欢的女生告白。

“就这么简单?”

边伯贤在浇花,蓝紫色的花苞微微晃动。他摇摇头,“人心未必简单哦。”

装什么深沉,只说告白,又没说要成功,那还不跟吃饭一样容易。

 

到达这个陌生的时空时迎面而来一阵热浪,炽烈的太阳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,蝉声不绝于耳,偶然的一缕清风扬起我的发梢,周围有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躲在树荫下偷懒,我身上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制服。

正是盛夏。

等等!现在在上课?!

我拔腿就向教学楼跑去,脑子急速运转,回忆边伯贤给我安排的身份和班级,因为跑得太急,一不小心在转弯处撞上一个人的胸膛。

“好痛……”

这是什么钢铁之躯,我捂着鼻子向上看去,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出现在眼前。

“吴世勋?”

本次的任务对象,我的告白实验小白鼠,回家工具人。

吴世勋可能也是被我撞狠了,咬着牙一脸痛苦,眼角甚至出现了一滴泪水。

“对不起,对不起啊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还是我更钢铁,都给人撞哭了。我一只手捂自己的鼻子,一只手尴尬地不知道放哪,又不能上去帮他揉揉。

吴世勋闭眼深吸了口气,再睁眼表情还是不太好,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
“我迟到很久了吗?老师说我了?”

他愣怔了一下,随后快速转身,“快走吧,老师就是让我出来找你。”

“好好好…”

 

帮人告白的首要任务是弄清楚告白的对象是谁,但我仔细观察吴世勋,感觉他满脸都写着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,他甚至都很少和别人说话,总是腰板直直地坐在那看书刷题,跟一座佛像似的。可是如果他真的没有喜欢的女生,边伯贤是不会派我来的,毕竟我的时间也很宝贵。好小子,藏挺深啊。

我决定主动出击,先跟他打好关系,这样才能成为他的僚机,让他对我掏心掏肺。

“吴世勋,你能不能教我一下这道题?”

吴世勋犹豫了几秒,在我以为他要拒绝我的时候,他指了指空着的同桌座位,“坐吧。”

我发现吴世勋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以相处,甚至可以称得上很有耐心。我脑子里的高中知识储备比钱包还干净,但他好像并不在意,我听不懂的时候会慢声细语地再讲一遍。他低头看题,刘海乖顺地垂下,白净的脸庞和立体的五官达成一种微妙的和谐,可温和可有攻击性。不过目前看来,可能很多人都误会了他,其实他本质是与人为善的。

我这么想着,也就懒得掩饰了,刚才不会做还假装冥思苦想,现在觉得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。

“没听懂。”

“哪里没听懂?”

“哪里都没听懂。”

吴世勋突然笑了一下,看向我的眼神有几丝嘲弄的意思。

这一看把我看紧张了,“怎,怎么了?刚刚没听懂你都不笑我……”

“没什么,”吴世勋噙着笑意翻过一页写满的草稿纸,“只是好久……”

“好久什么?”

“没见过这样的笨蛋了。”

“你!”

“好了好了,”吴世勋按下我恼羞成怒指着他的手,“还听不听?”

“……听。”

原来是我误会了,他根本就没那么简单。

 

这边正面突击,另一边我从别人那里入手。这视角一转换可不得了,我发现不止一两个女生会在上课时偷偷看他。但是据我不多的恋爱任务经验来看,吴世勋这种遗世独立的高岭之花,要么喜欢活泼灿烂主动出击的,要么喜欢看不上他跟他对着干的。前者目前没有,那么重点就在后者上,一定是那种不仅上课不会偷看他,下课也懒得理他的。

这么找还真让我发现一位,同样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,长得好看气质清冷,和吴世勋绝配。不过照他们俩这性子,可能高考完都不一定能在一起,还得是我来。

放学后我在图书室外面蹲守,等到了抱着书的姜遥希,伸手将她拦住。

“吴世勋?”

“嗯嗯,你觉得他怎么样?”

“他……”姜遥希皱眉思考了一下,“理科挺好的,但是语文差点,我看过他的作文,太理性了,很无趣。”

“不是,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我有些着急地瞎比划,“就是他这个人,性格啊,外貌啊,你觉得他人怎么样?”

“还好吧,我其实跟他不熟。长得好像不错,没仔细看过。”

只读圣贤书嘛,不好男色,我理解。我故意引导道:“你也觉得他挺帅的对不对?”

“谁帅?”

“就是……”

一道男声从斜后方传来,我一边说一边转头,硬生生地把面前这个人的名字憋了回去。

吴世勋冷冷地盯着我,“夏意,暑期社会实践计划书,剩你没交。”

“啊?”

“别这么凶,”回过头看到姜遥希露出奇妙的微笑,“别伤人家的心。”

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,留我在原地百口莫辩。

“不是,我,我没……”最终因为吴世勋的注视只憋出来干巴巴的四个字:“我不伤心。”

他面无表情地将我肩膀一转,推着我走进图书室,“不伤心就赶紧写。”

 

吴世勋坐在我正对面,我犹豫了一会还是小声说:“你能不能坐到那边?你看着我我写不出来。”

他叹了口气,没说什么,拿着书换到了书桌的另一侧。

奇了怪了,喜欢的女生就在面前,吴世勋怎么还有心思收我的作业,难道不是姜遥希?

此刻他背靠一扇窗户,傍晚昏黄的光线投射进来,勾勒出他的轮廓。他随意地翻着书页,空气里偶尔升起一些细小的尘埃,在光里飘舞。我看着看着,不自觉在纸上描出了他的样子,自己看到都吓了一跳,我竟然还有这本事,连忙趁他发现之前把纸藏了起来。

“写好了没有?”

吴世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,我尴尬地笑:“没有,我不会……你能不能借我看看你的?”

“什么?”

“我绝不照抄,”我举起一只手发誓,“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写法。”

吴世勋不说话只看着我,我被看得有点心虚,“不借就不借呗……”

“可以借你,”吴世勋抽出夹在书本里的计划书,“你填和我一组,这样我们的内容一样也没关系。”

“这么好啊?”

“是不是不看了?”

我只能先妥协,“看看看。你怎么老威胁我呢?”

吴世勋被我说得哽住,而后突然莫名其妙地说:“我待会要去买冰淇淋。”

“我也要吃!”我急忙抬起头,直直撞上吴世勋的眼神。

“那就快写,写完请你吃。”

“好!”

 

应付完之后我们准备收拾东西离开,一旁的吴世勋突然动作一顿。我朝他看去,发现他手中赫然是刚刚我画他的那张草稿纸。

“啊,那是我随便画的,我刚刚写不出来就发呆,然后就……”

太阳快要落山了,图书室还没有开灯,四周晦暗不明,吴世勋看向我,我却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。

气氛有些奇怪,我试着调节道:“把你画丑了哈哈哈,你不要生气。”

没想到吴世勋轻声说:“送我吧。”

我愣了愣,他看我不回答又问:“可以吗?”

“当然,当然可以。”

管理老师过来催我们离开,说要关门了,我赶忙把东西胡乱塞进书包,对着还保持那个姿势的吴世勋挥了挥手就跑了出去。

傍晚气温稍微降了一些,但我到家时还是热出了一身汗。拿出手机发现吴世勋给我发了消息:“不是要吃冰淇淋么?”

我回复了一个流汗的表情,“忘了,走太急了。”

他说:“自己去买的话一次不要吃太多。”顿了顿又发了一条:”好几次去买水都看到你在买冰淇淋。”

真是罪过,以为当高中生很容易,疏忽了对任务对象的监视,反倒被他发现了我的行动规律。

可是吴世勋这么说,是不是表示他在关心我,他又是教我做题,又借我作业抄,还让我进了他的实践小组。忽略最后告别前奇奇怪怪的氛围,可以理解为吴世勋对我是友好的。

于是我大着胆子发过去:“可以问你一个有点冒昧的问题吗?”

他很决然:“不可以。”

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?

正无语着,他又说:“问吧。”

我立刻打字:“你有喜欢的人吗?”

为表小心谨慎的态度,发了个鬼鬼祟祟偷看的表情包。

这回他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回复,但是断断续续显示“正在输入中”。

在我想着怎么找个台阶下时,他终于说:“有。”

果然有!我选择保护他的少男心,没有明说是谁,“那你得勇敢出击啊!不然何年何月才能在一起?必要时候,我可以帮你。”

“怎么帮?”

“我可以去帮你打听她喜欢什么,帮你策划怎么表白比较好,我办事,你放心!”

吴世勋又是过了很久没回复,我以为他在因为青涩心事害羞,结果他说:“你安安静静待着就是在帮我。”

“……吴世勋,你的好相处是间歇性的吗?怪不得女孩子们都只敢悄悄看你。”

“我不需要她们看我。”

看看,真傲慢呐。但转念一想,他确实也有傲慢的资本,这样的人喜欢的人到底有多好呢。

“反正我可以帮你,你请我吃冰淇淋就好了!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 

暴雨来得突然,哗哗降落驱散了暑热,我一个人留在教室画黑板报,和我一组的同学去食堂买我们俩的午饭,结果没带伞被困在那里。我让她先吃,自己继续思索下一笔的画法。我画了一头巨大的鲸鱼,流线型的身体,尾巴高高扬起。同学和我讨论主题的时候问我为什么要画鲸鱼,我说因为太热了,想像鲸鱼一样在海里遨游,应该很凉快,她同意了,然后把高度上升为“海阔凭鱼跃”。不过其实我也不知道,脑子里就是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。鲸鱼喷出水柱,我捏着粉笔,伸长了手臂去画,太远了,脚尖也慢慢踮起。在我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,我的脚已经接近踩着的椅子的边缘,突然椅子一阵摇晃,我失去平衡跌下去,却在惊呼出声的同时落入一个怀抱。

心跳和呼吸一样急促,慌张过后是无尽的心安。我不自觉低头往那个怀抱里缩了缩,对方也配合着收紧了手臂。等逐渐平息下来,我才猛然醒悟,挣脱之后退了一大步。

“吴世勋?你怎么在这?”

吴世勋双手垂回身侧,插着裤兜悠悠地说:“我不在这你就要摔跤了。”

我窘迫地搓了搓满是粉笔灰的手指,“谢谢……你的衣服,抱歉。”

吴世勋的校服衬衫上被我抓出了褶皱,印上了蓝色的粉笔灰印记。

他低头看了看,不在意似的笑了笑,“无所谓。”随后转过身去看黑板。

我们还没开始写字,蓝色的鲸鱼孤独地遨游在黑色的海里。刚才没站稳,手也画出失控的一笔,待会得擦了重新画。我这么想着,余光却注意到吴世勋在看我。

“干嘛?”

他收回目光,“不干嘛,画得挺好。不过怎么不画鲸鱼跃出海面?”

“嗯……”

我踌躇着不知道怎么解释,如果说决定画鲸鱼是突然的灵光一闪,画潜游的鲸鱼则更像是我的自我投射。漫长迢遥的旅程,我和鲸鱼一样与自己为伴,宽广深秘的海和无边无际的宇宙在这里短暂地重合,尽管这只是一块黑板。

“因为,因为鲸鱼跃起前也要在水里游很久,现在就是那个时期。”
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吴世勋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我怊怅的语气,自然而然地说:“那现在只要等待就好。”

“等待?”

“反正它总有一天会跃起的,也总有一天,不会那么寂寞。”

我不知道吴世勋是怎么歪打正着的,哈哈干笑了两声,“大概会吧。”

 

“吃不吃?”

吴世勋没有过多执着于这个话题,不知道从哪掏出个饭团,咖喱鸡肉味,正好是我喜欢的。食欲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,思绪却还停留在刚才的颓唐中。

他看我不说话,转身就朝座位走去,“不吃算了。”

我立刻追过去,“我吃!”

追过去才发现原来他还有一个,我们俩就这么一起坐着嚼饭团。可能饿了才会胡思乱想吧,好吃的确实能安抚不宁的心绪。我把忧郁抛到脑后,又想起老本行来,还是得干正事。

“吴世勋,你上次说有喜欢的人,是谁啊?”

“你为什么想知道?”

“好奇嘛,那么多人喜欢你,想八卦一下你喜欢的会是什么样的人。”

吴世勋沉默了一会,一时间只有窗外大雨落下的声音。

“我喜欢的人,是全世界最好的人。”

我惊讶于吴世勋的直白和深情,原来有故事,怪不得喝水都喝出一种一醉解千愁的悲壮感。

“好说,兄弟。”我拍拍他的肩,“姜遥希,我也觉得她很好。”

吴世勋扭头奇怪地看我,“你为什么老是觉得我喜欢姜遥希呢?”

“不是她啊?那是谁?苏凛?”

吴世勋落寞地垂下头去,我懂了,被我说中了。苏凛也不错,是吴世勋喜欢的类型,只是她是隔壁班的,所以之前我都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。

“你总是这么害羞可不行,”我苦口婆心,“别给青春留下遗憾。”

吴世勋并不把我的话当回事,只问:“你好像很懂?”

“那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!不是说你是猪的意思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“真的知道了?”

“嗯。”

孺子可教,我满意地点头,“我之前也说过了,需要帮忙尽管开口!”

吴世勋很不屑,抓着我的手腕把饭团往我嘴里塞,“吃你的吧。”

 

我打听到苏凛在学校广播站当播音员,便撺掇吴世勋去点歌表心意。吴世勋很不以为然,他嫌我土。

“这怎么能说是土呢?”我据理力争,“你想,她上了一天课,还要去给别人放歌念稿子,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为她点一首喜欢的歌,她一定会觉得很温暖很感动的。”

吴世勋抬眼瞥我,“你知道她喜欢什么歌吗?”

“……我会知道的。”

吴世勋合上书站起身,“那你总知道广播站在哪吧?”

我一听来劲了,“知道知道,我带你去。”

这学校广播站的点歌方式是先到先得即点即播,我掐准了时间点,在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前去劝说吴世勋,我们到达广播站的时候苏凛也刚到。

苏凛一边开门一边问:“你们要点歌吗?”

我推了一把吴世勋,“他点。”

“哦,进来吧。”

没过多久吴世勋就出来了,我问他:“点了吗?点了什么?”

他慢慢靠墙站住,“你听就行了。”

“呃,要不然我先走?你待会还可以和她说说话。”

“说什么?人家要工作的。就在这听吧,听完就走。”

“好吧……”

广播开始后苏凛先例行问候了一下,念了几句古诗名句便开始播放。

轻轻悠悠的吉他前奏过后,温柔的男声如讲述故事一般,将爱意娓娓道来。

 

“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,

燃亮飘渺人生,

我多么够运,

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,

从没再疑问,

这个世界好得很。”

 

我和吴世勋靠在走廊墙壁上,对面的窗外是铺展开来的粉色晚霞,楼下学生们嬉闹着向食堂走去,晚风和着歌曲飘曳在校园里。

吴世勋应该很喜欢她吧。如果他恋爱了,大概会和对方一起看书自习,悉心给对方讲解那些难懂的习题,给她买喜欢的零食,拿着湿巾和水在体测800米的终点等她。他们会牵手走在夏日的阳光下,会去看吴世勋喜欢的科幻电影,吴世勋会看着她的侧脸发呆,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又迅速移走目光。他们会吗?他会吗?

如果真的这样也很好,在年少时尽情感受热爱,就像肆意奔跑在草地上,不害怕跌倒,所有的疼痛和笑声都只是青春的点缀。

我突然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心酸,大概是因为我忘了自己的青春。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样子,是不是也不喜欢看书,整天没头没脑地大笑?有没有不遗余力地喜欢一个人,为了他变得勇敢或脆弱?有没有人会在悠长的傍晚为我点一首袅袅情歌?

可是我已经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。

一曲终了,吴世勋转向我,“走吧。”

“吴世勋,”我说,“即便你们最后没有在一起,这也是很美好的回忆。”

吴世勋眼里蕴含许多情绪,漩涡一般让人难以直视,但他像一片波澜不惊的海,只是轻轻点头说:“嗯,你说得对。”

我挤出一个笑,“好羡慕你们。”

吴世勋注视着我,“你没必要羡慕任何人。”

“是吗?为什么?”

“因为你比他们都好。”

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,吴世勋的目光却仍是那样深沉,看得我有些心慌。

我生硬地逃避,“歌放完了,我先走了。”

那之后吴世勋对待我并没有什么异常,所以我自我安慰道他应该只是觉得我热心善良,不谈恋爱更有利于自我价值的实现,一定是这样。

 

三十几度的天上体育课,我仿佛都能看到塑胶跑道上蒸腾起的一股股热气,同学们热得无精打采,老师看起来也不怎么忍受得了,随便让我们跑了两圈就解散了。我本想迅速转移至校内小卖部,却在经过篮球场的时候发现了坐在对面观众席的苏凛。之前竟然从来没注意到我们两个班上同一节体育课。

男生们对篮球的热爱超出了我的想象,我在场边坐了一会就全身是汗,他们竟然还打得那么起劲。不中场休息我就没法穿过球场去找苏凛,只能继续缩在树荫下等待。可能因为天气炎热,人心也燥,即便我不怎么会打篮球,也慢慢看出场上的一些暗流涌动。我问旁边的同学:“他们不全是4班的吗?”

“不是,4班和8班。”

“怪不得……”

突然一个男生用力撞上另一个男生,对方直接被撞得躺倒在地,这下子双方都不再掩饰,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开始对骂。

“这怎么打着打着还急眼了……”

虽然受到小小的惊吓,但我的敬业还是驱使着我开始挪动脚步,准备悄悄走入场内。可我还没走两步,场上战事忽然瞬间升级,他们从动口变成动手,推推搡搡间抱着篮球那个男生怒气冲冲地把球往旁边一砸,一声脆响之后篮球高高弹起,急速朝我飞来——

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。边伯贤,替我照顾好……

在想到我没什么需要照顾的那瞬间,近在咫尺的球被重重拍了回去,有人搂住了浑身跟着一颤的我,侧身挡在我前面。心里那长久以来的空白和虚无好像突然被也击飞赶走了,我被实心的、沉甸甸的安全感填满。

“你们小心一点!”

他朝着他们大喊,胸腔起伏震动,恰恰好就在我的耳边。

“你没事吧?“他回身低头问我。

“吴世勋……”

“嗯,是我。”

“怎么又是你啊?”

“夏意,你这种表情和语气,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你了。”

我的确是被吓到了,甚至对吴世勋产生了一点不该有的依赖情绪,就像上次从椅子上跌落一样,想下意识地靠近他。不过此时周围许多双眼睛都看着我们,意识到这点之后我几乎是跳着弹开的。吴世勋转头看了一眼那些男生,没理会他们的吵嚷,护着我离开了篮球场。

我跟着吴世勋七拐八绕,来到类似花园一样的地方,他一直沉默不语,径直走进一个亭子坐下了。

我忍不住感叹:“哇,这学校还有这种地方。”

吴世勋终于舍得看我一眼:“以前你不是最喜欢躲在这偷懒吗?”

“……好久没来,有点失忆了。”

我怎么又忘了自己是借用别人身份在这装高中生。原本的夏意,真对不起,我的领导也没告诉我你什么性格,你的人设应该多多少少被我搞崩了,不过反正我走之后跟我接触的人都会忘记这段经历的,你就先原谅我吧。

没错,反正都会忘记的。想到这,我胆大了些,“吴世勋,你是不是不高兴啊?”

吴世勋也不掩饰,直截了当地问:“他们都快打起来了,你为什么还要走进去?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篮球了?”

“我不喜欢啊我!”说完底气又弱了些,“我想去找苏凛来着……”

吴世勋站起身向我走来,面色不虞,我紧张地一步步后退,却被身后的长凳挡住,没站稳一下子坐了下去,他再一次及时伸手扶住了我。

“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她。夏意,你说不要给青春留遗憾,那你有喜欢的人吗?”

“我……”

我是夏意,可我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女孩,我无法替她回答,却同样也无法替自己回答。
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
“不知道?”吴世勋皱紧了眉头,看起来生气又悲伤,“当初可是你……”

“我?“

他放开了我,背过身仰头长长呼出一口气,“对不起。”

我赶紧站起来,“你对不起什么呀?我还得跟你说谢谢呢,还有上次画黑板报的时候也是,你总是在帮我。”

吴世勋背对着我不说话,他比我高很多,像一座无言的山。

“吴世勋……”

“不用谢。”

吴世勋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,离开亭子和树荫的遮蔽,走到了烈日里去。我一个人站在原地,周围偶有不知名的花香飘来,蝉鸣阵阵。

吴世勋不高兴,他因为我不在乎自己的安全不高兴,因为我误会他喜欢别人不高兴,因为我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不高兴。我不敢再往下想。

 

那天晚上,我梦见我站在一艘小船上,船有些摇晃,有人搂住了我,站在我身旁。海风吹乱了我的头发,但我丝毫不在意,只盯着前方。突然,一头巨大的鲸鱼冲破海面腾空而起,在空中自如转身,而后重重投入海里。浪花被高高激起,再哗啦啦落下。我快速退后了几步,但依旧被溅湿了一些。不过我还是丝毫不在意,我哈哈大笑,欢呼着看向身边的人,“太好啦世勋!”我听到自己喊,“太好啦!”

我从梦中惊醒,眼前浮动着梦的最后一幕,吴世勋看着我温柔地笑,笑弯了眼。被子上响起轻轻的啪嗒一声,我竟然落了泪。

“这怎么可能呢……”

以前我进入不同的时空,有的是作为我自己,边伯贤会给我造一个假的身份;有的则是借用那个时空本就存在的某个人的身份,相当于附身,只不过我还是用自己的名字,而那个人会在这期间短暂地沉睡。但我从来没有像这样受到原主的影响,情绪如鲸鱼跃起的海面,久久不能平息。

我起身走到窗边,夜风微凉,月亮被云朵挡住大半,朦朦胧胧,寥寥几颗星子散落四周,发出微弱的光。

所以,原本的夏意喜欢吴世勋吗?我想起他令人安心的怀抱,有力的心跳,复杂的眼神,又不敢这样下定论。还是说,夏意,你自己喜欢吴世勋又不敢承认?

一直以来我打着帮助他的名义靠近他,了解关于他的一切,又对他所有的示好视若无睹,想当然地把他推向别人。他明明对一切都毫无关心,总是独来独往,却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我的周围,永远及时且可靠。他好像只看得到我,可是他并不知道我不是“我”。

凌晨2点58分,我拨通了吴世勋的号码,没有等太久,那边传来低沉的“喂”。

“吴世勋,”我说,“我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。”

“……什么?”

“我开始不懂我来这里的意义了。”我不管他能不能理解,只是兀自说着,“好像其实没有必要来,来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。”

“有必要,当然有必要。”吴世勋那边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,他好像也下了床,和我一样推开了窗。“睡不着的话,想听故事吗?”

“……好啊。”

吴世勋深吸了一口气,慢慢地说:“从前,有一个男孩,他很孤僻,有些自傲,有些冷漠,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朋友。后来,出现了一个女孩,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,对世界有数不清的好奇,每天都积极热烈地活着,像一只活泼的小鸟。女孩在上课的时候偷偷画了男孩的侧脸,男孩后来保存那张草稿纸很多年。女孩后来和男孩告白,说喜欢他是因为看到他把零花钱全给了一个乞讨的老奶奶。男孩其实也很喜欢女孩,喜欢她明媚灿烂,喜欢她勇敢直率,只是他不敢表达。他们在一起七年,男孩想给两个人的生活更好的保障,总是在外奔波,忽略了女孩的感受,女孩很委屈,问是不是因为当初是我告的白,你就不珍惜我,男孩说不是的,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会先告白。女孩虽然觉得这种话没有意义,但还是再一次原谅了男孩。在男孩又一次的出差途中,他和女孩打视频电话,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安稳停靠在路边的女孩的车被失控的汽车撞碎……男孩在那之后活得浑浑噩噩,总是做梦梦到女孩还在。有一天他醒过来,发现自己回到了高中时期,他很激动,可是仍然在哪都找不到女孩。于是他只好等啊等,等过了一个又一个夏天。有一天,女孩终于出现了,可是她不记得男孩,只当他是普通同学。男孩想,那就像刚认识一样相处吧,不能太急躁吓到你,但没关系,只要你在就好,我会爱你,会比以前更爱你,我会说到做到,先向你告白。”

我的眼泪一滴一滴,落到窗台上,聚成一小汪悲伤的湖,云层散开,月亮出现,湖面反射着莹莹的月光。吴世勋藏到深处的心意,原来藏的是我,我就是他眼里“全世界最好的人”。怪不得,怪不得他总能及时出现,清楚我的喜好,处处照顾我。所有的偶遇,所有的关心,所有的欲言又止和深邃莫测的眼神,都不是没有理由的,那是吴世勋在守护我,迁就我,在光明正大又默不作声地爱我。

“吴世勋,”我抑制不住地颤抖,“如果你骗我,我会恨你的。”

“我不会骗你,你也不会恨我的。”吴世勋顿了顿,柔声道:“夏夏。”

我再也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,让我痛苦的是他说的那些事我一点也不觉得陌生,好像褪色的画重又染上新的水彩,一幅幅填满我空洞黯淡的脑海。我看到自己站在他面前,对他说即使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,我只是不想给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,他听完之后走近我,抱住了我,说喜欢我很久了。他和我一起看书自习,悉心给我讲解那些难懂的习题,给我买喜欢的零食,拿着湿巾和水在体测800米的终点等我。我们牵手走在夏日的阳光下,去看吴世勋喜欢的科幻电影,吴世勋会看着我的侧脸发呆,在我看过去的时候又迅速移走目光。我们一起长大成人,一起经历人生的起落。我们搬进了属于两个人的新家,养了一只白色的小狗,吴世勋总是在外出差,每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拥抱我。包括夏夏这个亲昵的称呼,即便在我记忆里从来没人这么叫过我,在他说出口的瞬间我的眼前还是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画面。他说夏夏,冰淇淋一天最多吃两个;夏夏,不会的我教你,不要在课上睡觉了;夏夏,我们的梦想会实现的,我们会幸福的。

  

吴世勋说:“我不想再装了,假装不爱你真的很难。”

我哭到举着电话的手有些发麻,断断续续地说:“我梦到,我梦到我们去看了鲸鱼。”

吴世勋的声音有些哑,“对,在斯里兰卡。鲸鱼回到海里之后,我吻了你,你说我们未来一定会一直好运。”

我看向夜空,眼泪模糊了视线,让我恍惚觉得这是一片深海。“你知道吗?在这之前,不管我去到哪里,不管我经历了什么,睡着之后梦里都是一片灰,我从来没有梦到过别人。”

“我的梦里也一直都只有你。”听筒那头传来风声,吴世勋说:“夏夏,我快到你家了,你出来见我一面好吗?”

“好……对不起,”我说,“让你等了我那么久,对不起。”

我不敢想象吴世勋是如何度过那些循环往复的夏天,在我穿梭在一个个不同的时空里时,他一个人在酷暑中等待着,没有任何人理解他,他也无法和任何人诉说,只能独自熬过一个个烈日炙烤大地、蝉鸣聒噪扰人的日子。长久以来,我总是觉得孤独,浩瀚的宇宙间,没有人能与我同行。但我却不能让孤独影响到自己,我必须一次又一次强撑着去完成所谓的使命。而在这漫长的过程中,有一个人一直在不知疲倦地等着我。所以在见到我的时候他才会眼角含泪,才会说“你终于来了”。

“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,都是我自愿的。”

他这么温柔,温柔到我又想落泪。“所以那首歌,其实是点给我的。”

我当时只顾着听副歌,忘了歌词中更令人动容的部分。

四季该很好,你若尚在场。

“是,这是我对你的告白。不管是什么季节,我一直都很想念你。“吴世勋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,”夏夏,我快到楼下了,我想当面和你说。”

我想回答他,意识却逐渐涣散。任务成功,我该走了。可是我走了,吴世勋会去哪?我在心底叫嚣着不可以,但无济于事,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抵抗不了正在被一步步抽离这个世界。为什么一定要经历坎坷呢,不被考验的爱不算爱吗?即便是这样,我们经历的也够多够痛了,命运如果不愿给我们机会,又何必让我们再次相遇。

 

“醒了。”

边伯贤又在摆弄他的花。

“你不是说这个时空任务完成我可以回去吗?怎么还会来这里?”

边伯贤笑笑,问:“你不怕你回去了他不在?”

“你早就知道。”我说,“你早就知道他喜欢的是我。”

边伯贤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,“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,是你先成为的时空穿梭者,还是他先回到过去?”

“……什么意思?”

“你死之后,他接受不了现实,神思恍惚之间,撞上了时空的漏洞。他的执念使一个新的时空诞生了,一个在无限循环中扩张,且其他穿梭者无法靠近的时空。如果放任不管,最终可能会导致其他时空受到侵占的威胁。所以我们只能唤回你的灵魂,让你去完成他的心愿。”

边伯贤每一个字都在不断敲碎我的认知,他正色道:“夏意,你的任务从来只有一个,就是去救他,从而救这个世界。”

“可是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去呢?为什么让他等那么久?”

“你的灵魂太虚弱了,必须先让你变强大。”

“那我……救下他了吗?”

边伯贤的手里盈起亮光,蓝紫色的花朵随着光飘到他的手心,“每个时空在运行过程中都会凝结出自己独有的象征,有的是一颗钻石,有的是一发子弹。这花,叫无尽夏。”

在我第一次看到无尽夏时,它只是小小的花苞,我每次回来,都能看到它长大一些。现在它终于开花,带着吴世勋的思念飘向我,告诉我我做到了,我救了他,他也救了我。

边伯贤懒洋洋地靠回他的躺椅,“回去吧,有了它你就能回去了,吴世勋也可以回去。”

“谢谢……”

“谢什么,人类谢谢你。”边伯贤摆摆手,“去吧。”

 

 

夏日午后酷热难耐,阳光直射让人睁不开眼,我站在阳台,手里是几枚种子。

门口响起指纹解锁的声音,随着成功开门的音效,有人急急忙忙跑了进来。我回头,扬起的白色纱帘缓缓落下,吴世勋站在不远处。

我们一步一步朝对方走去,跨越时间和空间,我们终于重逢。我们会一起种下花种,让它再次见证属于我们的每一个夏天。

有限的生命,无尽的爱。再也不会有被孤独和绝望包围的夏天,再也不会有分离。



//End.



下一站【8月14日8:05 |第十站】 @Etoile_Baek 

请各位星河旅客稍事休息,恋爱冒险将于明日同一时间继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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